护卫拱卫的中心,出现一抹刺眼的红影。
竟然就是徐梦灵。
人群中,她抱着手臂,下巴高高扬起,脸颊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尚未完全消退。
她身旁,立着一名身着暗紫蟒纹锦袍的中年男子。
男子身形魁梧,面容刚毅,眉宇间积压着威严和毫不掩饰的阴沉怒意。
一双鹰目寒光四射,正冷冷地扫视着客栈招牌。
此人正是当今武威侯,徐天。
他似是刚到不久,靴上仍旧带着城外卷来的微尘。
周身那股沙场淬炼出的铁血煞气,比护卫们刻意散发的威压更令人窒息。
他目光缓缓移动,最终,如两道冰冷的铁锥,钉在了刚刚出现在街角的陆瑾和陈亭身上。
空气仿佛凝固。
徐梦灵偏过头,顺着自家父亲目光所指,猛地扭头,仇恨的眼神瞬间定格在了陆瑾与陈亭身上。
尖利声音划破寂静:
“爹!就是他们!”
徐梦灵委屈的话音幽幽传开,好似一支穿云箭,引动了千军万马。
徐天的视线在陆瑾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。
旋即,那令人骨髓发寒的目光,沉沉地,碾过她身后沉默伫立的陈亭。
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金铁摩擦般的冷硬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头:
“拿下!押入典狱!”
见到蜂拥而上的人群,陆瑾在短暂失神后,没做过多挣扎,只是轻轻按住了身旁陈亭绷紧的手臂。
那一下力道很轻,却像块石头压住了即将出鞘的利刃。
“小橙子。
“他们是官,不可当街反捕,相信我,没事的。”
陆瑾脸色舒缓,似是在告诉他此事无关紧要一般。
陈亭眼底翻涌的寒意硬生生被按了回去,喉结滚动了一下,死死盯着徐天。
“侯爷。”见到高大人影,陆瑾不急不缓,平静得有点不合时宜,“我跟您走便是,只是我这伙计,与此事无关,还请侯爷高抬贵手。”
徐天鼻子里哼出一声,锐利目光在陆瑾苍白的脸上刮过,又扫过陈亭,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“一并带走!”他大手一挥,声音冷硬如铁。
几个黑甲护卫立刻扑了上来,动作粗暴。
陈亭被扭住胳膊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,他闷哼一声,牙关紧咬,却没再反抗,只是死死盯着徐梦灵那张写满得意的脸。
“小橙子!”
陆瑾被推搡着,脚步踉跄了一下,药箱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
她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,就被押着走向停在街角的囚车。
————
临安,死渊狱。
厚重的石墙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亮和暖意,空气里弥漫着铁锈,陈年血腥混合的怪味。
冰冷的铁栅栏落下,将陆瑾关在了一间狭小囚笼里。
哒哒哒——
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,带着刻意的张扬。
徐梦灵换了一身更显华贵的鹅黄衣裙,脸上那点红肿被厚厚的脂粉盖住,下巴扬得奇高。
她停在陆瑾的牢笼前,隔着铁栅栏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快意。
“哟,这不是我们的金大医仙吗?”徐梦灵的话音尖利刺耳,在死寂的牢狱里回荡。
“怎么着?客栈里的威风呢?不是挺能说的吗?现在哑巴了?”
“他人呢?”陆瑾手握栏杆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和压抑的怒火。
“都什么时候了,还关心别人呢?”
徐梦灵嘴角勾起一丝弧度,轻蔑地扫视陆瑾身姿:“那般俊秀的人儿,我自然要好好照料咯。”
“你!”
陆瑾知晓她是刻意在气恼自己,于是在短暂恼怒后,低下眼皮,背过身子,仿佛眼前嗡嗡叫的只是一只恼人的苍蝇。
这无视的态度彻底瞬间让徐梦灵怒火中烧。
她眼中爆出精光,猛地一拍铁栏,震得灰尘簌簌落下。
“病秧子,死到临头还装什么清高,我告诉你,进了这死渊狱,就别想活着出去!”
“识相的,现在就给本小姐磕头认错,然后脱光了衣服,从这里爬出去,到大街上给我学狗叫!叫到我满意为止!”
“否则......”她阴恻恻地笑起来,“我有的是法子,让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”
————
此刻,皇宫。
御暖阁。
李芷晴像只欢快的小鸟,叽叽喳喳地围着自家四哥转。
“四哥你是没看见,那金鹿看着弱不禁风的,可说起病症来,条理清晰得紧!”
“难怪掌柜老头都夸她开创先河呢!”
李芷晴翻着桌上宣纸,低头道:“还有啊,虽然她未曾告诉我稳固药方,但我觉得她肯定藏拙了,而且那乙上指不定也是她故意考出来的!”
李辰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,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,听着李芷晴眉飞色舞的描述,嘴角噙着笑。
金鹿.,乙上,香楼问诊,一针见血,确实是个值得留意的人物。
若能招揽过来,对自己在医仙大典,乃至在父皇心中的分量,都大有裨益。
“哦?能被我们家小五这般夸赞,看来是真有些本事。”
“是啊四哥,她的医术绝非凡人可比!”
“绝对比二叔寻来的什么临杭陆瑾要厉害一百倍!”
“好,小芷晴说的是。”李辰笑道,心间已是暗自盘算,如何接触这位金鹿姑娘。
那张由李芷晴带去的病症,正是由自家父皇所赐,是给他半年光景要解开的题目。
但数月一往,无论李辰如何绞尽脑汁,寻遍医师,皆是对这病症毫无头绪。
可如今,却被那女子三言两语给破解了。
这等人才,若非友,便是死敌。
但听这丫头所述,金鹿似是初到京都,并未接触一方势力,或许这正是牵线的好时机。
“芷晴,那金鹿姑娘此刻在何处,我......”
“公......公主!”
就在这时,一个青衣侍女脚步匆匆地进来,面色紧张,赶紧跪倒在两人身下。
“这是怎的了?”李芷晴一脸困惑,“莫不是父皇发现我逃了早课?不该啊,我分明隐藏地很好才是。”
“不.....不是。”侍女瞧了眼一旁的李辰,低下头赶紧说道:“金......金姑娘被......被武威候压入死牢了!”
李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眼神骤然冷了下来。
手中的白玉棋子“啪”地一声被捏紧。
“武威候?”李芷晴小脸顿时升起肃穆,一副竟敢动本公主看重宝贝的表情。
“他好大胆子!我的人都敢动!”李芷晴气地直跺脚,话语间便要跑出门去,却被李辰伸手拦住。
他拳头紧握,褪去一贯的从容:“鼻子真灵啊。”
“早些年他便看我不顺,屡次在早朝上言语贬低与我,如今竟当真要与我撕破脸皮不成?”
他猛地站起身,拂袖带倒了棋盘,棋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。
“备马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