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雾在窗边翻涌,凝聚成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。
“呐……小虫子……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摆脱七情那寄生虫吗?”
“蠕虫欲,别忘了,我们相依相存,如果……”
七情的声音有些恼怒。
黑雾,不,应该称之为欲。
欲飘向朝辞,人形轮廓越发凝实,最后竟然在朝辞面前凝实成了一名赤裸上半身的青年,青年肌理分明的肌肤上盘踞着诡异的黑色纹路,纹路自青年锁骨处生出,一直蔓延至人鱼线以下。
朝辞眨眨眼,视线慌乱地在那片盘踞着诡异纹路的胸膛上扫过,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,最终死死盯着地面。
她脸颊滚烫得几乎要冒出蒸汽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她重复着破碎的音节,大脑一片空白,那妖异的纹路仿佛有生命般在青年苍白的皮肤下缓缓流动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引力。
欲低低地笑了起来,那笑声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,钻进朝辞的耳朵里,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。
他微微歪头,那张由黑雾凝聚而成的脸庞轮廓分明,带着一种非人的俊美,却又因嘴角那抹过于邪气的弧度而显得危险。
“怎么,小虫子?”欲的声音慵懒而充满蛊惑,他微微俯身,距离近得朝辞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强烈压迫感。
“被吓到了?还是……看呆了?”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锁骨下方那片最繁复的纹路上,那纹路如同活物般,随着他的触碰微微亮了一下。
“离她远点!”
七情的声音在朝辞脑海中尖锐地炸响,无数青色丝线疯狂涌向欲。
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,朝辞忍不住闷哼一声,那种撕裂全身的疼痛感再度席卷而来,她眼前发黑,险些昏倒。
“恼羞成怒可不像你啊,七情。”欲看着朝辞痛苦地蜷缩,苍白的脸上因剧痛而扭曲,他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味,嘴角那抹邪气的弧度更深了。
“这么害怕我吃了你好不容易找到的宿主?”
话音未落,砰一声轻响,欲在朝辞面前再度化作翻涌的黑雾,轻松地避开了那些致命的青丝,迅捷地向敞开的窗户飘去。
没了攻击目标的青丝如同退潮般缩回朝辞体内,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抽离,只留下满身的冷汗和脱力的虚软。
朝辞猛地吸了一口气,肺部火辣辣的疼,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,指尖深深抠进门框的木屑里,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,几缕发丝黏在滚烫的脸颊上,她抬手,用袖子狠狠抹去额角和下巴的冷汗,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狠劲。
胸腔里那股被戏弄,被当成提线木偶般拉扯的怒火,轰然炸开,将她所有顾虑全部碾压住。
她撑着门扉,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站了起来,身体虽然还有些摇晃,但眼神却锐利如刀,死死盯着窗外那片尚未散尽的黑雾边缘。
“够了!”朝辞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冰冷和沙哑。
“你们两个,都给我闭嘴!”
“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,更何况我是个大活人,再多说一句话,咱仨抱着一块去死,七情,你应该清楚,我有这个能力。”
她不是在请求,而是在威胁,她体内的吞噬之力全面爆发,可以拉七情垫背,而七情又可以拉相依相存的欲垫背,这不就是抱着一块儿死吗?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窗外翻涌的黑雾似乎也停滞了刹那,七情诡异地沉默不语。
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笼罩了小小的房间,只剩下朝辞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。
她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窗框,欲已经彻底消失无踪,但他留下的气息,那种诱惑又充满毁灭性的压迫感,还有那在苍白皮肤上缓缓流动的妖异纹路,深深烙印在朝辞脑海中。
“呼……”朝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沿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,她屈起膝盖,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。
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,不是因为冷,而是愤怒的余烬和极度的疲惫在交战。
“对不起,我很快会沉睡,减少对你的影响,七情丝你可以用,我想你很快就会用到它了。”七情语带歉意。
朝辞没接话,她在想七情说的七情丝可以拿来做什么。
朝辞浑浑噩噩的想着,缓缓闭上了沉重的眼皮。
窗外,天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,显然,天快亮了。
“不公平……”
去而复返的欲从窗户钻入屋内。
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七情十分不爽。
欲飘到朝辞跟前,再度幻化出青年模样,弯腰抱起因疲惫而陷入沉睡状态的朝辞走向床边。
“七情,我们相依相存,所以,她,我也有份。”
欲说着,伸手拉起朝辞的一只手,在手腕内侧落下一个吻,他身上的黑色纹路亮了一瞬,接着朝辞白皙的手腕上多出了一圈诡异的黑色纹路。
七情全程没说话,似乎是默许了欲的所作所为。
睡梦中又经历了一遍七情和欲折磨的朝辞被门外的吵闹声惊醒。
她睁开眼睛,窗外天光已大亮。
“朝辞!给我滚出来!我知道你在里面!”
“你们别拦着我,知道我是谁吗?我是问剑峰许长老的亲传弟子,得罪了我,可没好果子吃!”
熟悉的娇纵腔调,飞扬跋扈的行事作风,不用说,外面那人肯定是林蕴儿。
朝辞慢慢悠悠打开门,在打开门的瞬间,她又变成了那个一无是处、平凡卑微的杂役弟子,低垂着眼睑,仿佛承受不住林蕴儿那咄咄逼人的目光。
“师姐……”她声音带着惯有的怯懦。
“呵,终于舍得出来了?我还当你这废物死在里面了呢!”
林蕴儿双手抱胸,下巴抬得老高,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,狠狠剜着朝辞,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,眼神轻蔑,显然是以林蕴儿马首是瞻。
“躲在这破屋子里,是怕见人,还是又在修炼什么邪魔外道的功法?”
林蕴儿步步紧逼,几乎要戳到朝辞的鼻尖,“藏书阁的事,你别以为古长老维护你,你就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,你碰了我,我的灵力就枯竭了,说!你到底用了什么禁术妖法?!”
朝辞身体瑟缩了一下,像是被吓到了,头垂得更低,手指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。
她这副模样,落在围观的其他杂役弟子眼中,更显得可怜又无助,也让林蕴儿身后的两个内门弟子脸上讥讽之色更浓。
“师姐……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”朝辞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那天,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师姐,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“不知道?!”林蕴儿像是被点燃的炮仗,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你还敢狡辩!古长老和我师父被你蒙蔽,我可不会!今天,我就要撕开你这张伪善的画皮!”
她猛地伸手,五指成爪,带着凌厉的风声,狠狠朝朝辞的肩膀抓来,指尖隐有灵光闪动,显然是想用灵力直接制住朝辞,甚至存了让她吃点苦头的心思。
就在林蕴儿的手即将碰到朝辞衣襟的刹那,朝辞低垂的眼帘下,一丝极几乎无法察觉的青芒飞速掠过。
几乎是本能,朝辞甚至没有刻意去想,她手腕内侧,被欲烙下的那圈黑色纹路微微发烫,一股冰冷又带着奇异吸引力的气息瞬间包裹住被激发的七情丝。